速冻砂糖博土

来玩的。日常爬墙。
擅长人话之外的语言。

红色,我的入场券

哈特视角,无cp
过去和研究所环境捏造注意
自我解读注意,可能引起不适

一个无理取闹的问题:明明姓弗洛伊德,哈特的初始皮服装为什么是红色而不是粉色呢?
(ab:我想用啥人设就用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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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从浴室里走出来,水顺着她的身体滑落,被一双雪白得能看见青色血管的脚啪嗒啪嗒地踩得粉碎。脱离了蒸汽缭绕的狭小空间,十二月冰冷潮湿的空气像早逝的亲人的手,无视她的颤抖,胡乱地抚摸着皮肤上不知来源的伤痕。血液已干,红色以固体的形式在身体上作画,其中一道笔迹从左肩长长地划到右边大腿根,将头部以下的躯干平均分成两半。哈特用干毛巾按着伤痕,从上往下一点点拭干水气。擦拭的动作会使伤口裂开,尽管它看上去不是会裂开的伤口,但是她不知道这是哪来的、怎么造成的伤口,就好像冬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鼻子里会有液体流动的感觉,你偏了一下头,会有红色的液体流出来。四五年之后,孩子们才会知道,不只是打架会让你流鼻血,干燥也会,而且那几乎不是你能做主的。枕头和床单上的红色,是她的身体听见了冬天的声带颤动,将玻璃窗的震颤当作话语默写了下来。

她围上浴巾,手指碰到伤痕,竟没有感到丝毫疼痛。小拇指一般粗的暗红色血痂表面凹凸不平,她把它当成一种文字,试着用指甲划开它,给它断句。太长的句子读起来吃力。在这里能听到的都是命令,比起内容更需要注意的是语气和腔调。年轻的声音大多平和而充满活力,极少数时候会包含一点厌倦的情绪,可能是因为睡眠不足。广播响了。年轻的男声说,RFT22和RFT27,现在到122室来,重复一遍,RFT22和RFT27,现在到122室来,完毕。房间里的音响是劣等货,每个人的声音听上去都差不多。又要干什么呢。她关掉桌上的CD机,把CD放回印有女神像油画的盒子里,手指碰过的地方留下湿润透明的红色痕迹。伤疤又被她抓破了。

哈特正要推开122的门,门自己开了,希瑟拉怀里抱着一束花,表情和往常一样,既可以说是呆板也可以说是冷淡。她往后退了一步,抱着花的身子缩得更小了。

托马斯博士招呼她过去:“RFT22,你要求的特殊物资配给到了。”

她还没理解“特殊物资配给”的意思,自己已经走了过去,仿佛她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现在两个人之间出现了一点信息不对称。她已经走到托马斯面前,看见写字台上有几张CD。她从没有要求过这些,这些都是属于另一个她不知道的她的,她不能冒名顶替。可是托马斯把CD一张一张递给她,让她自己确认。有一张CD的盒子上印着油画女神像,毫不客气地翻着白眼,和她桌上那张一模一样。她挑出这一张。

“我已经有这个了。”

“你自己写的要这一张,”托马斯接过,冲着门口的少女晃了晃,“The Smashing Pumpkins,丢了可惜,封面上的画怪好看的。”

希瑟拉走过来,哈特几乎听不见她的脚步声,简直是飘到他们身边的。她仰起头看着托马斯手上的CD,神情像是礼拜日唱诗班的领唱。她怀里的粉色的花没有香味,是有着细细皱纹的僵直的干花。

“那给我吧。”

希瑟拉换了单手抱花,郑重地伸出手去。干花倒向哈特,她飞快地躲开了。

差不多十年前,她还是个每天早上起来会问父亲今天去不去的学校的孩子。学校和家里并无两样,能呼唤的永远都只有一个大人,四十到五十岁,无所事事的生活孕育毫无来由的焦虑和某种难以启齿的冲动,使得他们即使醒着也像是在梦游。这是是他们基因的一部分。小镇边缘有一个农场,三十年前爱之夏的余烬在此燃烧,甜蜜的雾气模糊了白天与黑夜的界限,生活的内容简化为半梦半醒间的浮沉。哈特的祖父母是先祖的一员,他们是现代的普罗米修斯,点着了自制卷烟作火把,就宣布参透了人间快乐的终极法门。大街小巷不分昼夜地回响着嘶哑的歌声,他们浑浊的眼里倒映出天使的微笑。多巴胺之下众生平等。这是她能听到的最好的理想。然后,没有然后,那段日子凭空消失了。在指间点起原初之火的人,如果没有早早进入梦乡,多半是随着火焰的熄灭一同枯萎了,苍白凹陷的面孔上仍残留着一种可怖的优美。他们的身体里还剩下什么?某个冬天的早晨,哈特走进浴室,汹涌而来的冷空气激得她抽搐了一下。冰凉的空气里混杂着她不知道的甜味,呕吐的感觉从胃里升起。她看见祖母跪在浴缸边,一条手臂浸在深红得近乎紫色的水里,水面上浮着打开的香波瓶子,另一只手无力地垂到地上,摊开的手心里有一个皱巴巴的烟头。

祖母看到了她,嘴唇翕动。呕吐的感觉消失了。她走近了一点,听到老人说,哈特,我的宝贝,能不能把香波递给我?我不小心把它弄洒了,多傻呀,真是浪费。能不能把它们扶起来盖上盖子,宝贝?

奶奶,她说,不是香波,不是香波,它们都盖着盖子呢。

哦,我懂了,祖母长叹了一口气,粉红色……草莓味的冰淇淋,你祖父总是买一大堆回来,把冰箱搞得像冷饮店一样。他在哪里,是不是在谷仓的后面跳舞,吃那种很甜的烟?

哈特,你怎么不说话了?老天啊,你是死了吗?

她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错了。浴室里这么冷,确实像冷饮店。祖母蜡黄的凹陷下去的脸颊上浮起一层薄雾似的微笑,只是看着她。她明白了,她根本不需要回答什么,于是也回以凝视。那层温柔的薄雾像是遇上了朝阳,逐渐地消散了。祖母缓缓垂下头,把脸埋在手臂上。

又有人推开了门,并且尖叫了起来。是父亲。哈特回头,看见他的嘴张得像儿童百科全书插图上的鳄鱼,从深粉红色的口腔黏膜和发白的厚厚的舌头的深处发出绵长高亢的尖叫。她看着父亲在她面前弯下腰,随着右脸颊上炸响一阵不可抵抗的疼痛,她被父亲抱出了浴室。快去换衣服,父亲声音发抖,克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她和弟弟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着。弟弟说,你的脸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说,咱们家的香波是红色的吗。男孩一脸莫名其妙,粉色的啊,你不是每天都用吗。他望着这个令人担心的姐姐,一副出窍的样子,又说,你想要红色的吗,只有男士沐浴露才会有红色的,还是樱桃味,特别恶心,我一个朋友洗澡洗到一半在浴缸里吐了。哈特只听到了一半,只有樱桃味的沐浴露才是红色的,而那毫无疑问不是樱桃味。把红色看成粉色,把血当成打翻了的香波,难怪要出人命。

回自己房间的路上,哈特一直在想特殊物资的事情。自己居然要了一张已经有的CD,她对此一点记忆都没有,可是它确实发生了。她很早就察觉到,自己的记忆和别人(尤其是实验员)对她的描述经常是不相符的。有一回她发现房间里所有的吉他都被砸碎了,CD和乐谱散了一地。警卫们说是她自己发疯,有人想上来拦一把,结果被她用吉他砸得当场昏迷,他们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不能看监控,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还有身上的伤。有时候她醒来,身上就有伤,而且总有一两道横穿躯干的致命伤,但是哪里都不疼。如果不把它弄出血,她总觉得那是模仿万圣节变装的恶作剧彩绘。她听到过一些实验体之间的传言,那是某个惨无人道的实验环节留下的痕迹——但是没有根据,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混乱的。她甚至无法理解为什么称之为实验。实验是有内容的,在她的记忆里,她只是住在这里,每天无意义地吵闹着,这和寄宿学校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童年是在寄宿学校度过的。那是一所天主教学校,清规戒律多得让人觉得这根本就是一座中世纪修道院——事实上,校徽确实是从某个历史悠久但因为资金问题被迫关门的修道院的纹章变化而来。她天性自由奔放,因此吃了不少苦头。那时她最讨厌美术课,老师除了不穿修女的衣服,内里是十足的修女。她上了三年美术课,画了三年的圣母像,一定得是教堂玻璃窗上的那种。哈特住的小镇里虽然有教堂,但是里面并没有像样的画可以作参考,她都是临摹杂志和广告上的小像。她从祖父生前的书房里找到很多CD,其中一张就是The Smashing Pumpkins的印着女神像的那张。女神名叫梅伦·科莉,大喇喇地翻着白眼,满不在乎的表情刺中了她,使得她立刻决定要把这位小麦色肌肤的女子作为下一张圣母像的模特。不出所料,她才刚画完头部,就被暴怒的老师赶出教室,只能隔着窗玻璃看到自己的画被撕个粉碎。她早已习惯了,等着老师消气了放她进去,谁知这一下就是一整天。她不想认错,又不敢离开教室门口,进退两难地焦躁了大半天,最后坐在教室门口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来,天快要全黑了,自己在父亲的背上。克莱落后几步,拎着她的书包,呼哧呼哧地喘着。看到她醒了,他小跑着追上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一根苹果味棒棒糖。她撕开包装塞进嘴里,粗粝赤裸的糖浆的甜味过后,反而有一丝苦味泛上舌尖。自己的眼圈肯定红了。醒啦,父亲说。对不起。不用道歉,父亲拍拍她的手背,这周你们不用去上学了,我联系了另外一个学校。弟弟问她,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之前不是都好好地画了吗。她什么也没说。即使梅伦·科莉不是女神,她翻白眼的样子也很美,这是理所当然的。

十多年之后,她才注意到,在寄宿学校的最后一天看到的天空,和露米娅的黄昏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虽然全世界的黄昏都是大同小异,但是现在,这是她记忆中少有的确实无误的东西。

希瑟拉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插着耳机,Walkman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哈特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今天没有实验,她仍旧穿着实验体的统一服装,手里拿着一大束花,散发出浓烈的香气。希瑟拉别开视线。

“……可以把它拿出去吗。”

哈特把花举起来,改换成双手抱住的姿势。那是一大束玫瑰,只有玫瑰,红丝绒的颜色,花瓣的边缘垂下小颗的露水。玫瑰的香气太过浓烈,像第二天就要开始腐烂的水蜜桃一样,她觉得眼睛有点疼。

“丢掉它……!我讨厌它的气味……”

希瑟拉紧紧抓着被罩,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血色。原来她也是会生气的。哈特一度认为,希瑟拉的感情已经被流进她身体的无穷无尽的药水冲淡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步,涌上她脸颊的血液否定了这一猜想。原来不是这样的。有的人会把红色当作粉色,但他们的身体,身体的语言,那些鲜艳的红色的温热的洪流是绝不会装聋作哑的。

她又上前一步,把花举到希瑟拉面前,毫不顾忌少女脸上嫌恶的表情。

“你看好了。”

她用左手举着,花束很重,她的左手颤抖着,但右手仍旧准确无误地伸进来,抓住带刺的花枝,一把拔了出来。很痛,和那时父亲打在脸上是不一样的痛,但幼小的她的脸颊和现在的她的手心都变成了红色,和从祖母身体里流出来的、和玫瑰一样的红色。她松开手,玫瑰落在床上。

“你流血了。”

“是的。”

希瑟拉露出难以忍受的表情,轻轻颤抖着,弓着身子缩起肩膀。

哈特又松开左手,然后,几乎和玫瑰落下是同一瞬间,她的身子直直向着希瑟拉倒了下去,她的双手重重地压在少女的双手上。希瑟拉的右手背上扎着吊针,针头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压得移了位,血液顺着输液管缓慢地倒流上去。她看着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希瑟拉,后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被动地回应着她的凝视。

“你看好了。这是红色,那针管里的也是红色,它还在流动……还远没有完。”

希瑟拉开始尖叫,她的身体却不作任何挣扎,反而舒展开来,为了缓解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恐慌,展现出逆来顺受的智慧。

“只要我们的身体还能流出红色,那些事情……所有讨厌的事情都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那种几欲呕吐、却又安心无比的感觉苏醒了,祖母的脸,翻白眼的女神,露米娅的黄昏的天空,它们从未远去。无论途中有多少变故,结局只有一个,退无可退的时候她总是这么安慰自己,但不是现在,时机远远未到。她从未知晓先祖们前往天堂的道路,盲目之乐的大门早就关闭了,余下的只有如手心的伤口一般漫长而又无关紧要的痛感。那是身体的语言,是对柔弱意志的小小叛逆,不是所有的声音都可以被控制。

“只要它还在流动,不管有多久,不管你多么希望,你的身体都不会自我了结的。

“谁叫我们拿到了这个人间地狱的入场券呢。”

血滴在被罩上。广播响起刺耳的声音。哈特垂下头,点了一下希瑟拉的额头。

“所以给我闭嘴,老老实实地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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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瞎写了,眼花缭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啥,算是填个脑洞了
哈特的歌声在我心里是The 1900s那种,虽然写的时候听的是Mazzy Star和Nick Drake

看了Gamerch,哈特居然有175,什么天空树少女
(173的文哥好娇小啊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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